,张着嘴惊讶起来:“丁民,这都是真的?”“当然是真的。碾完场往库里收麦种是我亲自收的。”李丁民十分肯定地说。吴根才也就下了决心,他说:“是这,把会计喜娃叫来,把账本搬出来,叫几个年轻人,连夜把麦囤里的麦种翻腾着过一遍秤,完了就啥也清楚了。”
把人叫来,吴根才和李丁民就守在跟前,点着马灯连夜把麦囤里的麦种翻腾着过了一遍秤。结果,李丁民说的没错,麦囤里的麦种就是比账本上的数儿少了近千斤。人们的眼睛都瞪起来了。吴根才粗粗地叹一口气,摇摇头说:“人都死了,这事我看就搁下吧。”“搁下吧,人都死了,找谁说去。”李丁民的细眼睛又眯缝起来。
风声在卧马沟,在四十里马沟传起来。老实人郭满屯冤冤枉枉地背了一个大黑锅走了,走的好不安生。因为这事庆合订了八年的媳妇退了。谁愿意把女儿往贼窝里嫁。这可不是一般的小贼娃子,小贼娃子也就是悄悄密密地偷掰几穗青玉茭穗穗。这可是一条大硕鼠,一条肥肥的养在粮仓里的大硕鼠。只有这样的硕鼠才能一次从库房里盗走近千斤粮食。公家的粮食好吃难消化,不是吗,偷回去的粮食不定吃完没吃完,人倒吊死了,这就是报应。谁说老天不公道,老天也是长了眼睛的。在这饥荒困难人人都饿肚子的年景里,谁要是多吃多占,谁就要受到老天的惩罚。吊死的郭满屯就是明例。
可怜十八岁的庆合,浑身是嘴也洗说不清背在父亲身上的冤孽,也洗说不清背在自己身上的冤屈。在这困难的年景里,他们父子娘们清清白白的和大家一样是勒紧了裤腰带硬熬下来的,他们根本没有动过队里的一粒米一颗粮,连想都没有想过。可是却出了这样的事情,让他们父子背上了一口大大的黑锅。找谁说理去呀?四十里马沟三十二村人人都戳着指头说卧马沟出了一个大贼娃,最后贼娃子吃饱消化不了,就把自己在粮食囤上吊死了。
辩不出理,洗不脱罪的庆合一气之下跑到山下给别人当了儿子。
男人死了,儿子走了,庆合妈脆弱的神经韧带就咯嘣一声断裂了。披头散发的庆合妈成了卧马沟有史以来的第一个疯女人,庆合妈疯了以后逢人就只说一字:“贼!”她成天坐在皂角树底下喊:贼、贼、贼。把窑洞里的皇甫老师和一群学生搅闹的都不能好好的上课。老实本分的一家人就落下个这样的下场。
郭安屯作为郭满屯的亲弟弟,又是卧马沟的政治队长,他当然要站出来说话,不过这次他不像以往那样脖子上胀着板筋,理直气壮地大声张扬。好像他的大哥真得就做下亏心事一样,连累的他也缺理气短的抬不起头。郭安屯是在郭满屯下葬的那一天,穿着一身白孝衣,把吴根才和李丁民叫到一边说这事情的,他黑黝黝的脸上带着痛失亲人的哀伤,说话的口气也是试探性的,他说:“根才丁民,这两天风言风语地听人说了一些事情,掌柜晋南人把大哥称为掌柜死的不清白,是不是库房里真的出啥问题了?掌柜的为人你们俩是知道的。”
“安屯。”接住话的是吴根才。吴根才是队长,他们又是儿女亲家。他接住话合适,吴根才也是一脸痛心的样子,他说:“人已经没了,还能再有啥事情?埋人吧,把人埋了,也就把事情埋了。”
郭安屯焦躁不安的心让吴根才一句话说的安稳下来。这件事就这样随着郭满屯一起埋进了南坡朝阳的坟地里,成了一个永远也解不开的迷团。不过有一个人能解开,这个人就是下马河刻图章修锁配钥匙的拐子刘。郭满屯还没死的时候在他脸前亮出那一串钥匙,他就敏感地意识到卧马沟发生了什么事情。拐子刘是啥人?拐子刘是地下工作者还能判断不出来这样的事情。郭满屯一死,事情对拐子刘来说就更明白了。正是因为郭满屯上吊死了,拐子刘才更不能往外说这件事情,说出去就是一件人命关天的大案。他没有必要给自己惹麻烦,这年头多一事不如少一事,做好自己的小本生意才是正经事。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拐子刘让这件事烂在自己的肚子里。只要拐子刘不说,这件事就真的成了一个谁也解不开的疑团死疙瘩了。
“贼、贼、贼。”卧马沟的疯女人坐在皂角树底下逢人就喊,也不管过来的是男人女人大人小人,反正是人在她眼里就是贼。谁拿她都没有办法。半年后人们才再听不见贼贼贼地喊叫,原来她死在窑里了。
埋疯女人的时候,下山给别人当了儿子的庆合都没有回来,不知道是信没有捎到,还是他根本就不愿意回来,反正是没有回来。是郭安屯的几个儿子穿白戴孝、顶僵盘、端捞饭碗,哭唱着恓惶把疯女人送到坟地里去的。儿子们还小,主事的当然是郭安屯。为此,郭安屯在卧马沟还落下个好名声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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